雖然不是很難過，但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的折磨都出自曾認為的萍水相逢之人之手，沈衣琉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。

溫熱的水在她手中漸漸變涼，她垂著眼。

伊祁淵墨看著沈默的她，最終還是率先在心中輕輕嘆氣，伸出手將她抱入自己懷裏。他很想這樣一直抱下去。

溫熱的體表讓沈衣琉恍然過來，她輕輕掙紮一下。伊祁淵墨卻沒有往常的強勢，而是不舍地松開她，率先離開了客廳。

沈衣琉在客廳發了幾分鐘的呆，心中悵然若失許久，才回房拿衣服去洗澡。

當天晚上，她做了一個很逼真的夢。

雖然夢裏她不是主角。可夢中的場景古色古香，所有建築服裝都比電視電影上的輝煌精致。甚至，她還夢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人在一座漂亮的閣樓下編織纓絡。在此之前，她從未在任何地方見過纓絡的編織方法，可是，她卻將它流利地夢了出來。

主角是一個叫琉璃的小姑娘，還有一個穿著黑色華服的男子。

兩人都是長長的頭發，古典的妝容。琉璃個性溫婉，卻喜紅衣，一身紅裝也讓她比一般的女子多出幾分魅惑。而那個男子……沈衣琉看不懂。

琉璃十五歲時他們相識，相愛，到了琉璃十六歲談婚論嫁時，那個男子卻突然消失不見。琉璃本是大家閨秀，嬌弱的小女子，卻為了愛情孤身逃出家門，連貼身的丫鬟都沒帶。

沈衣琉是不知道那個男人的面容的，每次看向他，他的臉上都籠罩著乳白的濃霧，無法看清。

琉璃雖是閨閣小姐，卻不是無才之人，平日裏那男人前來與她相會時便會帶去一些地理方志，他們也經常下棋撫琴。因而，琉璃見識雖少，可心智卻不低。況且她一出府就換了男裝，將臉色塗黑，走路也下意識地邁得很大。孤身半個月，她還沒遇上解決不掉的問題。

她一路北行。因為記得男子說過，他住在北方。

她在外面足足游蕩了一年。這一年，她看到了很多。有些事情，是男子和她聊天時提點過的，慢慢地，她越來越適應孤身上路的感覺，也學會了如何用男子的身份與人打交道。

她抵達國家最北端時，正是北方最冷的時節。因為還不太了解有多冷，所以她身上的避寒衣物並不厚實。連續幾天的饑寒終於讓她倒下了。

然而再醒來時，她卻已經不在人間。

按照那兩個白衣小鬼的說法，她算是死人，或者鬼了。

琉璃傻眼，卻只能接受。

第一天，琉璃就發現其實鬼間並沒有話本中的那麽詭異黑暗，確切地說應該是太過安靜。這裏的鬼飄起來毫無聲音，就連聲音也是失真的，聽在耳裏，琉璃總覺得那是來自很遙遠的地方，並不好聽。

負責管理琉璃的鬼不是閻王，而是地藏王。地藏王長得其實很溫和，面白無須，但身邊總跟著一頭棕藍色的大象，叫聽諦。聽諦是一頭很憨實的大象，雖然會說話，但一直都默默地跟在地藏王身後，從未在外鬼面前主動開過口。

琉璃第一次見到他，是因為沒有她適合去的地方。地藏王打量她許久，最終說：“你的命格太過奇怪，明明不該死於非命，但陽壽的確是盡了。”

琉璃不好意思賴在鬼間，平時就幫小鬼們打理各個獄室。這一幹，又是大半年，而她也和地藏王府的鬼差們形成了良好的關系。直到某天，琉璃被地藏王叫去給貴客泡茶。

鬼間的鬼是沒有味覺的，但琉璃命格奇特，死後仍保留著味覺。在路上，地藏王告訴她，“貴客是天上的人，怠慢不得。”

天上的人？琉璃覺得這話很好笑。

琉璃到鬼間還不到一年，自然是沒有資格見到貴客的。所以，她泡了茶，便將東西遞給鬼間最艷麗的女鬼。

艷鬼嘟著艷紅飽滿的唇，倒不妒忌小家碧玉的琉璃還保有味覺，已經在鬼間生活了上千年的她早就忘卻味道是何物了。她望著飄氣氤氳的人間茶葉，心中倒是納悶，撇嘴道：“你說上仙怎麽會喜歡人間的東西呢？”

果然還是不習慣吶。琉璃讓她尖細的聲音刺得有點耳疼。

琉璃內斂地搖頭，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

艷鬼本就是說說，隨意撇嘴，扭著風情萬種的步子踏入了會客廳。琉璃獨自站在偏殿，楞了一會兒，後來才發現偏殿門口連個鬼差都沒有，不由嘆氣。

鬼間不比人間安全，有些地方是很可怕的。她不敢亂走。

於是只好待在偏殿，等著有鬼飄來，或者貴客離開。

沈衣琉就是在這漫長的等待中醒來的。她一睜眼，清晨的曦光就讓她的眼睛有種莫名的疼痛。夢境裏的鬼間，只有月光，冰涼而慘淡的月光。

她楞神了，呆呆地盯著窗外平靜的海面。再回神時，那個夢已經變得很模糊了。但是，心中卻還殘留著琉璃對那名男子的深刻眷戀。

那是不同於現代愛情觀的任何一種思念。琉璃的思念，含蓄平靜，卻深沈。那樣的思念，才算真正的思念吧。

雖然常常說，愛要大聲說出來。可此時此刻，沈衣琉卻覺得那樣的愛才叫銘心刻骨。

而自己……

伊祁淵墨發現沈衣琉還沒出門去找簡初時，已經是早上九點了。為此，他特地使計讓艾臨去問她。

艾臨來的時候，沈衣琉正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圖冊。她穿著白色寬松的休閑裝，窩在沙發一角，感覺很溫馨，宛如鄰家小妹。

“難得啊，能看到小師妹還陪著阿墨工作。”艾臨大喇喇地坐在她側面的座位上，雙手閑散地攤在椅背上，還翹著二郎腿。

沈衣琉無語地嗯了一聲。

誰讓簡初說了他要睡懶覺的？法老說，打擾人家睡覺的人要下地獄的。做了那個夢，她雖然不怕所謂的地獄，卻受不了曬不到太陽的冰涼。

“想什麽呢？”艾臨笑著看她。

沈衣琉擡頭，“他在書房。”

“他是誰啊？”艾臨好笑，故意逗她。

該說的都說了，沈衣琉沒搭話。

艾臨卻來了興致，不似常人的妖孽的面容上浮現一種類似八卦的表情，“小師妹，是不是阿墨精力太充沛，才把你折磨得這麽沒精神吶？”

沈衣琉皺眉，“這種事你問他去。”

“喲，好哀怨啊！”艾臨樂了，“既然你這麽懇切地請求我去找阿墨給你謀福利，我待會兒就去吧。”

沈衣琉一滯，撇開眼，抿著唇，“你是來找誰的？”如果有急事，他早該到書房去了，還會來這裏調侃自己？沈衣琉沒猜出他的目的，幹脆直接問：“找我什麽事？”

“有沒有興趣來艾氏就職啊？反正鳳鳴你也是待不下去了。”艾臨終於直接起來。

“沒興趣。”她不會在極光待久的。

誰知艾臨搖了搖頭，冒出一句，“看來只有阿墨能讓你產生興趣了。”

沈衣琉一楞，很不純潔地想成了性趣……於是，臉頰就微微粉紅了。她又低了低頭，狀似加倍關註地看圖。

艾臨是誰？十七歲開始從各位叔伯中奪回艾氏的掌控權，如今十年過去，早在商場上練就一雙金睛火眼，沈衣琉這點小表情，還難不倒他。看著她害羞，艾臨心中好笑又欣慰。

知道阿墨不是練喬之後還能繼續傾心，足見沈衣琉對阿墨的喜愛。既然是這樣，他也沒必要對她太過遮攔。

“再過兩天就是晚會了，小師妹有時間就到樓下的團隊幫忙，相信你和Kelly也算是搭檔過了的。”最後，艾臨笑瞇瞇地使喚她。

沈衣琉心中嘆氣，只好放下書，認命地答應，馬上換了衣服下樓。

這樣忙碌的一天，便過得很快。

簡初昨晚便認識了一幫新牌友，看沈衣琉忙，他下午也就很自覺地去找新牌友打牌了。然後很巧地，他碰上了牌友的牌友艾臨，被小虐一番後，他避無可避地碰到了艾臨的牌友伊祁淵墨。

簡初是直到伊祁淵墨差點將他內褲都贏走了，才知道他就是莫維口中的“腹黑惡狼”，讓小一悵然若失的男友。

誰讓伊祁淵墨淡淡地說了句，“看在你和莫維照顧過衣琉一段時間，玩了這局就算了。”

簡初感慨，這世界果然是圓的。

出來混，遲早是要還的。

高中時他和莫維常常壓榨小一幫他做作業，現在就有小一的男人十年報仇。

簡初苦笑地望著只剩他們的賭室，嘴角一揚，弧度顯得有點僵硬和無奈。視線轉而放到牌桌上……看了幾分鐘，簡初已經知道自己無望了。玩了這局他也不剩什麽。不由嘆氣，目光懶散地落到對面那位冷峻的男人身上。

說實話，他的確沒想到小一深愛的，會是這樣的男人。

冷漠中帶有一絲桀驁，貴雅中帶著一種邪肆。無疑，這是很引人矚目的一類人，而這位，更是特別中的特別。簡初想，如果他是古代的大將，那麽願為他舍命的屬下必定數不勝數。

僅僅是這樣坐著，簡初就感到一股壓力撲面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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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好意思，假期後有點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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